鄭元暢

那些說不完的事
「對不起，也謝謝你！我必須辜負你的好意。」她的瞳孔閃著一絲不忍，盈盈的就像要落淚。
「為什麼？我是真的愛妳，我不懂，妳不喜歡我哪裡，我可以改。」男孩的臉上有著不解、受傷和心碎。
她真的不忍心，別過臉去，她的聲音很輕很輕，「你很好，只是…..我不能突破自己心裡的障礙。」
「既然我很好，為什麼妳不願意接受我的愛？」男孩認真的拉住她的手臂，「我要妳看著我的臉說，妳不要說謊，妳也是喜歡我的，對嗎？」
「我是喜歡你，但不是愛你，你懂嗎？」她垂下眼簾，因為不忍看到男孩的沮喪。
「不，我不懂，為什麼喜歡不是愛？只要妳多和我相處，妳會愛上我的，我會對妳很好很好，我也願意照顧妳一輩子。」男孩有一股承諾一生的勇氣，他執著的看著她，這個在男孩眼中既美麗又充滿智慧才情的女孩子，他捨不得放她走，或許她會因為心軟，或是同情，或是可憐，而接受他吧？！
男孩心裡這麼想。
「我沒辦法接受比我小的男孩子照顧我，真的，我要的愛情不是這種樣子的，你還這麼年輕，你會找到另一個更適合你的，可愛的女孩子，那個人不會是我，你死心吧！我不會改變心意的。」她皺著眉，誠懇緩慢地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。
「拜託，我只比妳小幾個月，七個月，七個月而已，我會是個男子漢的。」男孩一臉受辱。
「七個月，等於一年。」她搖搖頭，甩開男孩拉著她的手，「對不起，我真的沒辦法，喜歡真的不是愛。」
她一步步的後退，慢慢的退離，企圖想在男孩的視線裡堅強的離開，在整座喧鬧的教室走廊，來來往往的學弟學妹好奇的竊聽和張望。
她看到男孩的眼睛裡，有著心碎。
對不起，真的對不起，她在心裡默默低語。
「我不會死心的，除非我死。」男孩在她轉過身的那一瞬間，大大聲的、像發誓一般的這麼說。
她狂奔至女生廁所，最末端的那一間，鎖上門，隱忍的淚水，終於忍不住流了出來。
她能夠理解男孩的心傷和痛苦，因為她自己正在暗戀一個學長，她當然懂得那份想愛而不能愛的椎心痛楚，差別在於，她從來不敢對學長告白；她也沒有勇氣告訴男孩，這個暗戀其實才是拒絕男孩真正的原因。
她也感到心痛，為了一個跟她一樣受到愛情苦惱的人而心痛。
她多希望自己不必這麼殘忍。
那一年，她十七歲，而男孩小了她七個月。
「對不起，也謝謝你！我必須辜負你的好意。」她輕拂著額上掉落的髮絲，她有意說的狠心，依然辦不到。
「為什麼？我們這麼聊的來，我以為妳跟我有同樣的心意。」男人的嘴唇上有微微的短髭，他長的很帥，濃眉大眼，挺直的鼻樑，還有修長的身形。
公司裡有許多的女同事暗暗迷戀著他，她不懂，為什麼外在條件這麼好的男人，會愛上她。
「我們是很談的來，但對我來說，這不是愛情。」她微笑著，溫和的眼神裡有著包容和諒解，「愛情應該是你想為一個人燃燒你的愛，你會渴望她的觸碰，沒有看到她，你會痛苦的想要死掉。」
「我對妳是這樣的感覺沒錯，當我和妳在一起時，妳讓我心跳加速，但這種感覺讓我很舒服，我喜歡看妳微笑的樣子，我喜歡聽妳說話的聲音。」男人的眼中有著愛戀。
噢！別又來了，她在心底低呼，她一直刻意忽略男人的仰慕，她只當男人是對她的辦事能力感到讚賞，即使相談甚歡，她也認為她和男人之間只是比同事再好一些的交情。
她歪著頭想，要怎麼讓他明白呢？！
「可是，我對你的感覺不是這樣。」她刻意看向別處，一樣不忍心看到男人的失意。
「再給我一點時間，我會讓妳有那樣的感覺，我有把握。」男人充滿自信的說，他伸出手，想抱住她，她用力的掙脫開，心不住的狂跳著，她是因為緊張，不是因為愛而激動。
「不行，你會遇到比我更適合你的女孩子，真的。」她更堅持。
「沒有女孩子比妳更適合我，我很確定。」男人強硬的吐出這句話。
她嘆了口氣，「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，你明知道的。」
「我會耐心等待，等妳哪一天發現妳要嫁的那個人根本不適合妳，妳隨時都可以回到我的身邊，我靜靜等著那天的來臨，我對妳不會變心的。」男人難過的臉上硬擠出一抹笑容。
「你這個傻瓜，不會有那一天，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？」她懊惱的跺著腳，轉過身慢慢的走開。
「我知道我在說什麼，我會等妳的，妳不要忘記。」男人在她的身後，用力的嚷著。
頂樓的風一陣一陣地搔刮著她的髮，她躲到樓梯間，掩著嘴，壓抑的哭了起來。她不喜歡自己必須一而再、再而三的辜負這些人，她為了自己必須狠下心拒絕而哭泣。
那一年，她二十七歲，男人比她年長三歲。
許多年以後，聽以前的同事說，男人在三十五歲那年，娶了一個跟她長的很像的女孩子，長髮、美麗、有智慧，有顆柔軟的心。
「對不起，也謝謝你！我必須辜負你的好意。」聽到他在那一端低聲的嘆息，她也在電話這端嘆著氣。
「我知道，現實不允許。我懂，我只覺自己的心好痛。」他悶悶的聲音，有種無止盡的無奈和憂慮。
「我能瞭解，希望你放下、捨得，放開懷，好嗎？」她閉上眼睛，感覺自己的眼眶泛著潮濕。
「我很希望以後還能跟妳聊天，說說話，沒有為什麼，我沒有多的心思，只是想聽妳的聲音，知道妳平安、快樂就夠了。」他雖然誠心誠意，然而卻有止不住的顫抖。
「我很平安，也很快樂，我很幸福。」她說這些話時，並不心虛，這都是真話，但是不知為何，她覺得心酸。
「我知道，我衷心祝福妳快樂無憂。」他停頓了一會兒，「我只是想……，唉！或許可以偶而跟妳說說話。」
「如果是這樣的話，接下來…..會發生什麼事呢？」
他靜默了好半晌，「好，我懂妳的意思，那就這樣吧。」
他與她同時掛上電話，她的心裡湧起一波波難以止息的疼痛，躺上床，她深感遺憾。
有時，因緣是不是早已註定了結果？
沒有人知道。
為什麼，總是在她心有所屬的時候，這些被愛的幸福會降臨到她的身上？
於是，她不得不辜負這些眷念和依戀，她曾想過，如果退回好幾年前，她會和這些愛上她的人，有不同的結局嗎？！或者，她可以試著不傷這些人的心？
於心不忍，她終究不忍這些愛上她的人為她心碎，她不忍看著他們眼中的頹喪和失望。
被愛真的是幸福嗎？為什麼當這種不得不回絕的時刻，又顯得如此殘酷又折磨呢？如果沒有緣份，為什麼會相遇？又為什麼會讓他們傻傻的付出自己的真心？
她遺憾自己只有一顆心，容不下太多的人和太多的愛。
而且，很多時候，她已經看見了悲慘的結局，無論是否等候，無論是否眷戀依舊，長久下來，錯誤依然是錯誤。
這一年，再過兩個月，她就滿四十歲了，他比她年長五歲；他的身邊有個結縭近20年的妻子，而她身邊有個愛她、疼她13年的丈夫。
她怏怏不樂的側身窩在床上，用被子掩住臉，無聲的淚，緩緩的從眼角流下來，為什麼她會感到如此難受呢？
「怎麼了？為什麼用被子蒙著臉？」
她聽到丈夫溫柔的聲音朦朧地傳入耳邊，那雙暖厚的大手掌輕撫著她的背脊。
「沒什麼，我只是在想一些事。」她隔著被子含含糊糊的說著，「我在沉思。」
丈夫輕聲的笑著，她可以感覺到丈夫沒有離開，跟著躺在她的身側。
姻緣簿上記載著她和丈夫的名字。她想，丈夫是否知道擁有她的摯愛，是件多麼幸福的事呢？！
◎本文圖片引用自http://tw.myblog.yahoo.com/liu-chunyu/article?mid=3733&prev=-1&next=3707，
阿玉格友的家，謝謝阿玉！我很喜歡去阿玉家看菜園生長的記錄，那些綠色的菜葉，可以讓我的心情很愉快！
The Way You Look Tonight (Tony Bennett)